八十四、城主动心

    洛佩兹城主在中午与官员商讨政务时突然晕厥，等苏醒后双目失明，虽然经由战神牧师验看，只是因精力耗损过度导致的暂时性失明，只要休息得好，再补充营养，就能恢复。

    不过这样还是把全城大小官员吓出一身冷汗。如今正是多事之秋，本来大小麻烦就一堆，身为关键掌控人物的城主再在这个节骨眼出状况，双月城一定会乱套的，绝对会乱套。

    因此，等牧师后走，薇薇安和大法官克鲁特就拿出气势黑着脸，让所有来探望和准备探望的权贵统统吃了闭门羹。本来哥哥/大人就是因为你们太无能才会导致操劳过度生病，还不识相的滚远点！让哥哥/大人清净几天！

    之后，体贴入微的薇薇安深知兄长在休息期间除了清静和睡眠以外还需要什么，所以她当即乘车去了戴纳家，用梨花带雨的表情说动了云片羽前来探望城主，至于她，就留在戴纳家看菲克斯被赤火吊打、不，是剑术训练。

    拗不过薇薇安，加上礼仪上确实该去探望，所以云片羽换了衣服就出了门，并带上了戴纳夫人准备的礼品，此外，云片羽在路上也购买了一大束鲜花，作为自己的探望礼品。

    等到了城主的府邸，得到薇薇安特意嘱托的管家直接将云片羽恭迎了进去，并告知了城主。

    当时城主刚从午睡中醒来，摸索着坐到临窗的靠椅前休息，凉风徐徐，将一室的炎热消除，同时也带来庭院中晚夕花的馥郁香气，城主虽看不见，但微风、花香与树叶摇曳作响，已足够在脑内构想出一副午后美景。

    然后，他突然转身。

    “片羽？”

    虽然门大敞但依然准备敲门的云片羽讪讪的放下手，带着花束和水果直接进来。

    “丝蔻兰、夜光星。”城主说出花名。

    “你能看到了？”他的眼睛不是蒙着黑布吗？！！

    “是嗅到了。”城主说，他的双眼虽然有神采，可瞳孔并未聚焦：“丝蔻兰淡雅，能安神助眠，夜光星清冷，它总使我联想到冰雪覆盖的河川。谢谢你，你怎么知道夜星子是我喜欢的花？”

    “薇薇安以前提过。”云片羽撒谎，她只是买了粉白双色的丝蔻兰时觉得天蓝色的夜光星和它相配就多买了几支，还真是歪打正着。不过买花时她又被误会给女孩买花，店主一个劲的推荐玫瑰。

    “哦，那么今早我送你的花，你喜欢吗？”

    “……？”今早？！她没收到啊？云片羽心思转动，殊不知那束花被菲克斯连同卡片一起偷偷处理了。她只镇定的说：“很漂亮，谢谢。”然后不等城主追问，便说道：“城主大人，我听闻您是因为劳累过度，才导致发病。”难道是异界人的体质不同，她的原世界只听说过劳死，过劳失明倒没有。

    “无大碍，已经请战神教会的牧师看过了，休息几日眼睛自然会恢复。”

    “那太好了。大人您的身体健康，关系着一城的安宁和平，日后还请注意休息。不然薇薇安又要哭得令菲克斯揪心了。”

    城主跟着云片羽一起笑了，听笑声，他确实心情不错。

    “片羽。”

    “嗯？”

    “你能坐到我身边来吗？”

    当城主说出这样的请求时，无论是表情还是语气都像是教徒对神像在祈祷。

    云片羽坐到了他床头的木椅上。

    城主望着她所在的方向静静微笑。

    尴尬仿佛灰尘一样在房间内飞舞堆积，让云片羽的喉咙发痒难受。

    不想让气氛更难受，云片羽主动找话题：“昨天戴纳夫人告诉我们，她要送菲克斯去帝都上学，与薇薇安同一个学校，就在今年下半年。”她本想问城主方伯主教有来过没有，有没有说起那幕后黑手与暗妖的事，但看城主这操劳过度的病态，她还是不谈公事为妙。

    “是吗？菲克斯已有三级，考入魔武学校绝对没问题，只是今年要上需尽早启程，最迟下个月中旬就必须出发。”

    “嗯，夫人也决定是在下个月就让我们动身。”

    “你们？”

    “是的，我也去，毕竟帝都是皇城，权贵云集，戴纳夫人忧心菲克斯独去会沾惹麻烦，所以我去好在他犯错时提醒他。”

    “哦，好吧。”

    “你觉得戴纳夫人为什么突然要让菲克斯离家到远方求学？”云片羽问，然后不等城主作答，她就解释：“她在考虑菲克斯将来迎娶薇薇安需要克服多少阻力。”

    “那太好了。”

    “城主大人，你真宠薇薇安，令许多贵族小姐们羡慕不已。”云片羽说。她也祝福菲克斯的好运，只要双方的家长支持，那么两人的恋情能否开花结果就无需担心了。

    “薇薇安是我唯一亲人，我自然要把她所想要的一切都给她。”城主喜悦的说：“自小，我父母对我们俩的教育就不同，我是继承人，父亲大人对我格外严格，而薇薇安是他们中年所得的女儿，自然一直宠爱有加，若不是薇薇安的法师天赋在九岁时激发，他们根本舍不得对她的学习成绩责备一声，哪怕她在考试当天逃课出去玩。”

    “原来薇薇安小时候也这么活泼可爱。”

    “她是太调皮捣蛋了，父母亲大人头痛得受不了了，才将她送去帝都魔武学校修身养性。”

    云片羽呵呵笑几声，貌似沙威廉和菲克斯的儿时教育也不同，沙威廉以家族继承人的身份进行育才高压教育，至于菲克斯，则近似放养教育，他未来的理想他的喜欢都不受约束，虽然菲克斯九岁时，被戴纳男爵改立为继承人而进行育才教育，但那时菲克斯的个性已快定型，因此两兄弟个性不同，沙威廉沉稳安静，菲克斯毛躁冲动。

    至于城主，他个性温和，气质儒雅，四十岁时能成为地领剑士绝对是天才的证明，而他在双月城政务方面的管理连云片羽这个21世纪的人都很佩服，他无论是在全城的官员里还是在贵族阶层和平民阶层里，都十分有人气受欢迎。

    在他兢兢业业的治理下，帝都人口前十的双月城算得上是一座治安良好的大城市，在这神权与王权共存的时代，阶级等级森严，待遇天差地别，因此其中的摩擦和不平事时有发生，贵族欺压平民，平民能够上告法院，而法院能判决贵族赔钱给平民已算是公正严明了，上次马卡罗伯爵的马车碾死贫民孩子，克鲁特法官判决伯爵赔偿死者家属一大笔金钱，后者自然乖乖给了钱，而且事后也没对贫民有任何报复。这在身卑如野草的贫民们眼中，已算是讨到了正义。

    甚至很多人坚信，洛佩兹城主存在的双月城会永远保持繁荣和平。

    云片羽正感慨，又忽然听到城主开口。

    “片羽，虽然暂时的失明曾令我感到一阵苦恼，但你来看我了让我觉得生病也值。”

    “……”云片羽心里咯噔一下。

    城主凝望着云片羽所在方向，说：“自从父母逝世后，我的生活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很孤独，感觉就像我一个人，不，是我和薇薇安，我们彼此手拉手，举着火把穿过一条地下通道，四周黑暗冰冷，我们孤独无助，唯有互相偎依生存。我们遇见过很多人，有人对我们真诚，也有人包藏祸心，多年来，我从伯爵之子走到城主的位置上，一直小心谨慎，看多了外界的阿谀迎奉与冷嘲热讽，我本以为今后遇到任何事任何人都不会大惊小怪，不会困惑。”

    出生于贵族家庭，他的童年衣食无忧，想要什么都能得到，因此对他而言，得到的太容易了，所以无需珍惜。他担任城主一位，已可说是走到同龄人的官位顶峰，对他倾心的女性更是成倍数增多，无论是社交还是出游，女性投来的爱慕眼神他早习以为常，所以他并不觉得爱情的滋味有多甜美。

    也因此他对薇薇安钟情菲克斯一事并没有产生共鸣，虽然他绝不会反对两人在一起，但薇薇安凝视菲克斯时那脉脉含情的表情，不曾在他心中引起任何共鸣，他只单纯的认定既然薇薇安钟意他，那么就该让薇薇安得到她想要的，他可爱的唯一的妹妹理所当然应该得到一切会使她幸福的东西。

    传说，爱神的使者会把能使人相爱的泉水滴在年轻男女的眼睛里，这样当他们看到彼此时就会在心中产生爱意。薇薇安与菲克斯初次相遇时，就一定被爱神的使者滴入了泉水。所以，每当他们相遇时，那眼中爆发的欣喜与幸福，就像烟火一样绚烂。而他对这份美丽灿烂，只纯欣赏，不曾羡慕。

    但现在，他的双眼也被滴入了爱情之泉的水后，他才理解了薇薇安的举动，她为什么对菲克斯执着数年不改，为什么回城后几乎每天都要去戴纳宅邸，她为什么在帝都求学时至多七天就给菲克斯写一封信。为什么当菲克斯逐渐长大，越来越接近成年时，她凝视他的眼神便越发热切激动。

    城主彻底的读懂了。那是一种渴望，长久迫切想要得到的，即将得到，怎么不令人更急躁不安？

    “……自从遇见你，你在法院时完全不惧怕权贵的傲然神色，让我注意到你与众不同，你特立独行，思想见识远胜过城中的女子，这令我好奇你的过往经历，之后你又指点我踏入了更强的领域，这或许就是命运的安排……我本以为今生无望在晋级，是你帮助了我……我知道大恩不言谢，可是，我也希望能对你表达感谢，但我也逐渐明白，我对你的感觉，并不仅是感激……”

    好比今天，听到云片羽进房的脚步，他的心不可抑制的剧烈跳动，她说着的关心的话，虽是其他探望的人都曾说过了的，但他就觉得倍感温暖。

    她是真心关心他的。

    想要见到一个人，渴望交谈，渴望碰触，这种情愫如此强烈，致使心潮起伏，他也仿若小船置身大海的风暴中，摇摆浮动，她就是远方的灯塔，亮着光，指引他的灵魂。

    对一个女人，他从未有过这样强烈的渴求感。

    现在，他按捺不住，想要把自己的心里话都说给她听。

    他不想再用赞美的词语和邀约的行为去暗示了。

    他要直白的告诉她。

    踏过千山万水，上天入地，寻觅百年。

    你就是我渴望得到的那个人。

    “片羽，我……”

    “城主大人！”云片羽骤然打断他的话，语气尖锐得像丝绸猛然撕裂：“恕我无礼，我也粗通一点治愈魔法，您的病可否让我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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