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天谴

不了多久了。”

    “支撑不了多久也要坚持。”颜宁斩钉截铁：“现在就剩下最后一两米了——”

    一语未必，两人头上红光一闪，那根带着火星的水草飘然而下，静静悬在了江罗面前。

    那一刹那所有人都还愕然来不及有丝毫反映，但瞬息之间灯芯草最凶狠最险恶最不可抵御的手段已经施展出来了——它悬停的不上不下不左不右，恰恰好好就是江罗呼吸之气所扫过的地方。于是瞬间由呼吸而至百骸由百骸而至五脏由五脏而至膏肓骨髓，江罗所有的阳气在几个眨眼的时间里蓬勃鼓动左冲右突，像是决堤的黄河洪水奔泻的庐山瀑布，轰隆隆全从鼻子嘴巴倒灌出来了！

    这一个倒灌也就是那么一秒钟的事情，在一秒钟的时间里江罗的脑子还来不及转过弯来，他四肢小腹甚至心脏都再没有一丝热气而只有硬塞进去的寒冰了。这一秒钟过去后他才听到颜宁的惊叫，又小又模糊好像是从极远的地方传来，随之而来的才是腿脚的酸麻疼痛，像是体育课跑了一千米或者是肌肉被严重拉伤，他恍恍惚惚的向后仰面栽倒，心想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从道术理论而言，被抽光了阳气的人有且只能有半盏茶的命，估计他就是不恍惚不迷糊，也想不清这个为什么了。

    然而半盏茶的时间毕竟还是太长了——当时江罗虚着眼睛被颜宁半抱着瘫在地上，因为事起突然连情况都还没有搞个清楚，更遑论临死回顾平生组织语言。他只是觉得浑身发虚浑身发软浑身发冰，像是重感冒后被人泡在冰水里五脏六腑空得难受。但这种空虚尚未到达极致寒冷还没淹没神智，江罗就觉得头皮一炸一麻，一股比开水还要滚烫的热气从头顶硬灌了下来！

    所以说这个时候还得感谢他手脚无力爬不起来，否则当时江罗恐怕已经跳起来把颜宁一脚踢翻把头发都要扯下来两撮。相反在这种僵直不动的困境下，他就只能瘫在原地面目狰狞青筋贲张，默默一个人体会这股热气一路走一路烫一路烫一路走，从头皮开始烫熟脑花烫熟眼睛烫熟鼻子烫熟嘴巴，烫烫烫烫烧烧烧烧烧——然后到了咽喉处他眼前的水草火光一盛，热流奔涌而出，消失了个无影无踪。

    但这股热流消失下去只是给下面让路而已。第一波热流消失后连一秒钟不用，江罗耳朵轰然嗡鸣头皮上有醍醐灌顶，第二波更浩大更雄壮的热流浩浩荡荡奔杀而至，于是灯芯草猛然上窜，绿叶上火光灼灼热焰翻滚，霎时间把吸阳的法力催逼到了极致——与此同时颜宁听到耳边嗤的一声，转头一看只见江罗头上雾气袅袅，一股笔直的白烟从他头顶腾空而起，冲出了起码半米。

    喔我日，这是在拍邵氏武侠片吗？

    但这酷似加了特效的场面确实不是在电视里——从天而降至阳至刚至为猛烈的阳气从百会穴而入，沿途中酷烈难当灼热非常蒸干了江罗脑子里所有的水——而后在咽喉处阴阳交感，被灯芯草尽数吸出化为阴气怨气。换而言之江罗其实是在资敌，他得到的阳气越多，灯芯草的法力也就越盛，灯芯草的法力越盛，召唤而来的冤魂厉鬼激发的尸气也就越为凶狂。这等于是在饮鸩止渴。

    不过这个完美的逻辑闭环有点小小的不协调。灯芯草的法效建立于燃烧后性质的转换，而外界阳气越为狂猛，燃烧的速率也就难免会相应加快……当然它吸纳阳气的速度如黄河决堤长江泛滥，从来都是一发而不可收拾，几乎没有抽不干的活人吸不死的道士。但黄河长江庐山瀑布都毕竟还是要东流归海，如果这一次捏着嘴巴往里灌阳气的——

    是个太平洋呢？

    ————

    在江罗与颜宁刚刚下了撤退的决心的同时，李敏敏和王迅则恰恰赶到酒店的大门——这倒不能怪他们手脚太慢只能给队友收尸什么的，主要是酒店周围的情况实在有些超乎想象——当他们拐过小巷的最后一个弯站在大门前时，第一眼看到的居然不是酒店的鎏金招牌，而是树上草上灌木丛上，到处都有的丝丝缕缕的白毛。

    王迅蹲下来拔了一根白毛，只觉得触手生寒鸡皮乱冒，鼻端还隐约能闻到一股腐肉的腥臭。

    “这是什么？”李敏敏同样拔了一根，举在阳光下反复端详：“地生白毛……不像佳兆啊。”

    “应该是尸毛。”王迅伸手入怀，取出一个朱砂描皮的黄色纸袋，将白毛放入其中，三叠叠好：“‘不避白昼，触手生腥’，这种东西常见于尸气浓郁的养尸地重阴地，说实话我也只见识过几次……”

    李敏敏皱眉思索，神色凝肃：“尸气……我记得周锐带走的那瓶灯芯草，里面浸的就是尸油。但只有这么小小一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