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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第 6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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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了庄主再说。”话音未落,朱成张大手一挥,把傅君尧的包袱随手仍进了草丛,拽着两人便往前走。

    “喂,朱大哥,我的包袱是很贵的!还有,你那是什么破比喻啊喂!”

    ……

    朱成张拽着两人七拐八拐绕进了一个颇为别致的大院子,里面奇花异石、鸟兽虫鱼,应有尽有,华丽的跟外面那个特大号的病房不像同一个世界。漆红雕花的大门紧闭着,朱成张小腿一伸,直接踹开了房门:“义父,救了俺清漕庄上百条人命的恩人来了!”

    “咳咳……”屋子里传来几声压抑的咳嗽声,大约四五十岁的中年男子缓步走来,露出一张两鬓微白,饱经岁月风霜洗礼的脸。

    他便是清漕庄庄主朱庸?

    “义父,这二位便是俺的恩人,傅君尧,小程。”朱成张又转而对傅君尧和程景轩道:“二位兄弟,这就是俺经常跟你们提的义父。”

    “见过庄主。”傅君尧和程景轩不约而同地作了个揖。

    “两位客气了。”朱庸轻轻摆了摆手,一阵掌风传来,不着痕迹地扶起了二人:“你们是成张的好朋友,又救了我们清漕庄上百条人命,于情于理,我清漕庄都该好好向二位表达感谢。”

    二人同时答:“庄主客气了。”

    朱庸的眼神在二人之间来回大量,忽然话锋一转:“听说,有位傅大夫是神医傅九渊之子?”

    程景轩上前拱了拱手:“竖子年轻,医术远不及先父,不敢以神医后人自居。”

    “呵呵,傅大夫过于自谦了。”提及此处,朱庸又忍不住咳嗽了几声。

    “义父,你身体不舒服么?”朱成张立刻上前给他顺气,嘴里紧张地喊:“傅大哥,你来帮我义父看看吧。”

    “不碍事。”朱庸摆了摆手,面色虽然是病态的蜡黄,眼神却是清明锐利。

    傅君尧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戏真差。

    朱庸虽然面色不好,但身上的皮肤却皱而不干;身形消瘦,脚步却坚定有力;眼神也不是病态的浑浊,而是充满了神采。这么明显的试探,也就能骗骗朱成张这个一根直肠通到底的傻子了。

    程景轩果然也洞悉个中诡秘,看了傅君尧一眼,道:“小程,悬丝。”

    “是。”傅君尧从身上掏出一段红绳,正要缠在朱庸的手腕上,却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量推开。

    傅君尧大惊:这不科学,他明明没动啊!

    朱庸轻咳了两声:“傅大夫,悬丝诊脉虽然神奇,但你我又非男女有别,直接把脉岂不是更为直观妥当?”

    程景轩骑虎难下,反而更加从容:“那有劳庄主伸出手腕。”

    朱庸依言伸手,朱成张立刻殷勤地替他挽起衣袖,紧张地道:“麻烦傅大哥了。”

    程景轩颔首,三根手指似模似样地搭上了朱庸的脉搏。

    过了一会儿,朱成张急切地问:“傅大哥,怎么样了?”

    傅君尧探头远远瞧了一眼,只想把脸给捂起来——程景轩这个门外汉,竟然连把脉的样子都装错了,三根手指根本没有对准三焦,知道怎么样才怪呢。得亏没行家在这,要不然就是个一眼揭穿。

    程景轩这厢也是一头雾水,指尖感受到了患者颇为急促的心跳,都不知算不算是脉象。可处女座的人心中越是惶恐不安,反而越能表现出非凡的镇定,只见他眉头紧皱,似模似样地道:“医者治病,望闻问切缺一不可,不知庄主最近可有感觉到什么不适之处?”

    朱庸想了想:“胸闷,气虚,夜不能寐,时常咳嗽。”

    程景轩沉吟片刻:“这大抵是心病。”

    “哦?愿闻其详。”

    程景轩迅速在脑海中搜罗以前听傅君尧断症时的一些专业术语,而后望文生义,东拼西凑出一句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庄主脉象虚浮,时强势弱,面色萎靡,精神不振,又时常夜不能寐,大抵是由病邪内侵,或气滞血瘀,或心气不足所致。”

    傅君尧心道:还挺能扯。

    “那不知该如何调理?”

    “正所谓心病还需心药医,解决此症的关键还是在庄主自己身上。”

    朱庸低笑一声,整个房间都笼罩着沉闷的声响:“傅大夫说得太过深奥了,令老夫想起前段日子被赶出去的那个庸医。他根本不通医理,只是为了某些特殊目的混入清漕庄当起了大夫,每每断症时都以心病搪塞,竟连个最简单的伤风都治不好,最后被赶出了清漕庄。”

    “义父!”朱成张为难地出声。

    朱庸顿了顿,恍然大悟似的道:“你瞧我真是病糊涂了,怎么开这么个不适当的玩笑,傅大夫莫见怪啊。”

    “不敢,不敢。”程景轩低声道:“晚生也见过不少庸医被赶鸭子上架,治起病来也确实喜欢用心病来搪塞,但只有治不好病的,才是庸医,您说是么?”

    朱庸声音一沉:“傅大夫的意思是,老夫的心病,你可以医?”

    是日,天朗气清,山涧溪水碧波荡漾,新翠的竹竿延伸至溪中央,一根细细的钓线垂下,缠了色的橙色浮漂静静地躺在水面上,聆听鱼儿的低语。

    忽然,鱼漂动了一下,水面开始微波荡漾。岸上的人迂回地拉了拉竿,鱼钩好象碰到了什么,他缓慢地松手,放鱼竿稍稍下沉,等待时机。过了不久,鱼儿果然中计,鱼漂开始上起下浮,他再猛地用力,水面溅起一个短促的浪花,鱼线飞了过来,带来一条个头不大的泥鳅。

    “看来你今天运气不怎么好,再运筹帷幄,也不过钓来了七八条小泥鳅。”傅君尧单脚弯曲,踏在用来当座椅的石头上,手支着下巴,漫不经心地道。

    程景轩把泥鳅仍进鱼篓里,打开盒子正要上鱼饵,却发现盒子里空空如也——鱼饵用光了。

    “你去挖点鱼饵来吧。”他说。

    “挖?”傅君尧不可置信,脑海里已经想象出自己面朝黄土背朝天,掘地三尺挖蚯蚓的模样,都有画面感了……

    “你怎么不自己去挖啊!”他郁闷地道。

    程景轩沉吟片刻:“你若是不愿意挖,跑回去拿鱼饵也是可行的,只要你不怕远。”

    “……”可行你妹,傅爷最怕走路。

    想他傅君尧,才翻身做傅爷没几天,又沦为了傅小弟,只好老老实实拎了根树枝,带上盒子挖蚯蚓去了。

    要不说都说人倒霉起来喝凉水都塞牙,这会子连蚯蚓都欺负他,走了好远的路,掘地三尺了老半天,才抓到三四条蚯蚓,累得傅爷腰都直不起来了,索性罢工,拎了这点可怜的劳动成果往回走,隔了老远就发现自己的座位被人占了!

    溪边的大石头上并肩而坐着一白一蓝两个身影,白色那个自然是程景轩,蓝的那个他没见过,只看见乌发如墨,背脊挺直,便只一个背影也透出深深的气度。傅君尧心里颇不是滋味。

    那二人轻声低语,你来我往,看似是君子之交淡如水,好一派赏心悦目的画面,可偏偏傅爷长了一双齐天大圣的火眼金睛,一眼便能从他二人纯洁的后背中看到苍翠欲滴、绿得冒油的两个大字——“般配”。

    傅君尧怒从心中起,差点把手里的盒子给砸了。这会子他的愤怒都快赶上卖烧饼的武大郎了,可仔细一想,他还不如武大郎有立场,充其量就是个卖梨小贩,看着别人的热闹,却把自己给搭了进去。

    程景轩像是心有感应,突然回过头去,喊了一声:“君尧。”

    傅君尧连忙压下心中怒火,佯装无事地走过去,手上却加大了力度,把装泥鳅的盒子往程景轩那一扔——

    他抬手稳稳接住。

    “怎么了,这么大火气?”程景轩问。

    傅君尧单脚踏在那蓝衣男主屁股下的石头边缘上,一副混世魔王傅日天的流氓样,朗声道:“不高兴呗!辛辛苦苦去给某人挖鱼饵,累得腰都直不起来了,回来一看,位置还被占了,搁谁身上高兴——”

    说着,他猛然靠近那蓝衣男子:“这位兄弟,你说是吧?”

    那蓝衣男子怔了怔,忽然笑开了:“景轩,你们家这位小药童倒是有趣得紧,一点儿也没有小时候的模样。”

    傅君尧有点蒙逼,下意识恢复了正常的站姿,隐约觉得有哪里不对。

    程景轩大方地点头:“他就这小气劲儿,你不必在意。”

    “喂,谁小气了?”

    傅爷正要翻脸,程景轩忽然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嘘,鱼儿上钩了。”

    原本平静无波的水面忽然溅起浪花,鱼漂上下起浮,程景轩松了线,鱼竿立刻下弯,他迂回地晃动了一下鱼竿,鱼漂突然沉了一下,鱼竿开始晃动。

    该拉线了!傅君尧在心里呐喊,也跟着紧张起来。

    程景轩却仍是松了鱼线,把鱼竿慢慢下放。

    “再不收线鱼儿就脱钩而去了!”傅君尧忍不住出声提醒。

    程景轩仍是按兵不动。

    鱼漂突然沉了下去,他猛地一用力,一条大鱼活蹦乱跳地在空中划了个半圈,落在不远处的草地上。

    蓝衣男子惊呼:“好大一条鱼,终于上钩了!恭喜。”

    “同喜。”程景轩脸上没什么欣喜,而是意料之中的淡然,他把鱼收进鱼篓,开始收拾东西。

    “……”这两人是在打哑谜么?傅君尧一头雾水,觉得自己就是个打酱油的。

    程景轩拍了拍他的肩膀:“走了。”

    傅君尧下意识跟着他的脚步,问道:“你俩方才打什么哑谜?”

    “你不必理会,跟着我走便是。”

    “喂,你这什么意思啊!”傅爷不乐意了。

    程景轩想了想:“对了,你方才去了那么久,挖到鱼饵了么?”

    傅君尧果然被转移视线,开启了抓狂式吐槽:“当然抓到了!这年头蚯蚓都精得跟猴儿似的,太浅的地方不去,太深的地方也不肯待,一钻进土里就如鱼得水,可难抓了!”

    程景轩惊叹:“那还真是辛苦你了,这几条泥鳅拿回去炸了,都归你吃。”

    傅君尧扬着下巴,冲他吹了声口哨:“呵,那你挺大方嘛。”

    手上的星座手环轻微震动了一下,脑海里又出现熟悉的电子音:“宿主可继续追问目标人物刚才的问题,坦诚相待后会增加好感度。”

    傅君尧不着痕迹地拍了拍手上的星座手环,没有开口。

    最后,傅君尧还是没来得及吃上那顿炸泥鳅,因为朱成张来了。带着程景轩最想要的那条鱼,火急火燎地来了。

    “傅大哥,救命啊!”他中气十足的大吼,有撼山震岳之势,一点儿也不像需要救命的样子。

    好吧,傅君尧还是不能完全习惯,朱成张对着程景轩叫自己的名字,这不是精分嘛?

    “是朱大哥身体抱恙?”程景轩问。

    脑海里绕了个弯子,朱成张才听懂他文绉绉的话语,焦急地道:“俺贱命一条,死了又有什么要紧,是俺的那伙兄弟出事了!”

    说着,朱成张从兜里掏出一个灰溜溜的麻布包,里面塞满了黄澄澄的金叶子,就要往程景轩手上塞:“傅大哥,你医术精湛,又跟俺是过了命的交情,就不跟你七里八里了,俺这次来找您,一是送钱,二是厚着脸皮求大哥救命来了!”

    程景轩连连后退,避开了金子,怒道:“朱大哥!你这是在折辱于我呀!”

    朱成张脚步一滞,心凉了半截:这些个迂腐的读书人,不帮就算了,送钱怎么也成了折辱了?

    傅君尧偷偷翻了个白眼:这家伙分明就是在嫌弃袋子脏!

    程景轩继续道:“如朱大哥所言,你我是过了命的交情,自当亲如兄弟。朱大哥有什么需要吩咐一句便好,若是扯上什么钱财报酬,岂不是污了你我的情义?”

    朱成张一听,深以为然,这救命之恩,就该以命相报,于是立刻收了金子,屈膝下跪:“请傅大哥救命!”

    程景轩连忙扶起他:“朱大哥有话不妨直说。”

    “傅大哥,其实俺是清漕庄的人,对了,清漕庄你听说过没有,就是那个收专收南粮北调水路陆路过路费的民间组织,里面的人都是俺过命的兄弟。前段时间,俺们跟陆路上的黑道起了点冲突,他们偷运粮食要过俺们的庄子,又不肯交钱,就打了起来。那群下流的王八孙子,打不过就下毒,药死了俺们十几个兄弟。”

    说道此处,朱成张双目涨红,悲愤之态溢于言表:“现如今孙子们被赶了出去,可俺们还有几十个兄弟中了毒,庄子里的大夫撑死了能治个风寒病,解毒是决然不顶事的,俺就只好厚着脸皮来求傅大哥,还请大哥千万帮忙,否则俺的兄弟们就只能等死了!”

    “这……”程景轩大尾巴狼似的沉默片刻。

    朱成张紧张地立刻跪下磕头,额心磕在地面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才抬起头就肿了一大块:“请傅大哥救命!”

    程景轩连忙再次扶起他,道:“正所谓救人如救火,为了朱大哥,惹上点麻烦又有什么要紧?我们这就走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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