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未能说出的话

停住脚步，低声道：“正因为未知，所以还有希望。至少让现在的我还能有勇气继续走下去。”

    “哈哈……说了这么多，伊西斯如果能听到的话，大概是听不懂的吧。”纲吉继续前进，他微微侧头“看”向在他背后“沉睡”的金发教父：“毕竟伊西斯明明不比我大多少，却那么的力量。我这种迷茫和苦恼在你的眼中大概可笑到不值得一提吧？因为比起大家，我……哈哈，是个普通人家长大的孩子呢。”

    “黑暗的世界……现在想想，明明下定了决心，说了大话，却还是会觉得有些害怕呢。”

    “在伊西斯眼中我究竟是什么样的呢？我一直以为你对我的温柔是因为我救了你，我是别的世界的人，只是你对救命恩人表面的客气而已，因为你永远都是那么冷淡，冷淡到连表情，声音，动作都仿佛是提前预设的模板，没有丝毫差别。如果不是我的超直感让我感受到你的善意，或许，我会很害怕伊西斯也说不定。”

    纲吉道：“但是我突然意识到……在伊西斯你挡在我的面前为我承受西索先生的念压的时候，我在你的心中，或许很重要。不不不……是非常，非常的重要的。重要到你明明没有得到‘永恒’，却依旧愿意用生命去救我。”

    “你说‘你真的了解自己吗？你了解自己带给了我怎样的希望吗？’，这句话拯救了我。”纲吉笑道：“因为在伊西斯的眼中，一无是处只给你带来麻烦的我，原来也是有可取之处的。在伊西斯的眼中，普通的我和火焰的我，都是一个人。真的很感谢。”

    纲吉站定身体，他觉得有点累了。长时间开启这种近乎于无敌的状态，数百米的的景象都印入脑海，这并非没有负担。而他的倾诉让他的情绪产生波动，更是为他的身体增加了无数负担。

    “有点累了，我果然不擅长表达心意呢，哈哈……稍稍休息一下吧，出去以后，又要战斗了吧……？哈哈……”纲吉微微苦笑，他扶着旁边的石壁坐下，当黑暗失去了他的恐怖之后，这条“试炼之路”对与纲吉而言与最普通的公路没有丝毫区别，更甚至于他的火焰还会告诉他“你的前方三米处的地面有一根钢针想要穿透你的脚”这样的提醒，让他想要中招都难。

    伊西斯靠在他的旁边，纲吉收回火焰让自己的火焰领域维持在身周十米的位置——这是一种很神奇的感受，一种用语言无法描述的感受，没有体会过的人永远都不会明白这样的力量究竟是何等的强大，在这个领域中，自己就是整个世界的神明，无所不知，无所不能。

    ——当然这也仅仅是一种莫名的自信而已，就好像现在的他无法拯救伊西斯的生命一样。

    “一个人的话，感觉真的很安静啊，哈哈……有点小害怕呢。”纲吉挠挠头，他忍不住说话来减轻这种恐惧感，哪怕身边的人并不能回应他：“说起伊西斯对我的感觉……啊！对了，那个捡到的本子！伊西斯写的那个本子！”

    他从衣服的内袋里摸出了那个本子，黑暗因为火焰领域的关系并不能阻止他的视线，正确的说纲吉可以感应到这个领域中的任何东西。并不是一个轮廓，而是非常细微的细节也可以看的非常清楚，是真正的将整个领域内的一切都掌握在手中。

    “里面的文字……我现在能看懂吗？这种奇怪的力量。”纲吉翻开笔记本，弄水是能够看懂的，并不是这个世界的文字，而是每一个文字中所蕴含的情感，如果是现在的他的话，说不定真的可以看懂：“唔，这个世界的字果然很奇怪，嗯……啊！我真的能‘看’懂了！”

    少年首领为找到了能够分散他注意力的东西而高兴，休息可以让他的力量和体力恢复，但是孤独却压迫着他的神经，哪怕周围被掌控的世界给了他安全感，却无法带走寂寞。他仔细看着笔记本，从未如此认真的读书也从未因为能够看书而开心——这是一种很玄妙的感觉，明明不认识书上的任何一个字，但是文字中所包含的情感却在脑中清晰的用日文排列出一个个他能够读懂的字符。

    “嗯……第一页写着……‘我看到光明从天空坠落，我的生命终于走到了尽头吗？很快我意识到自己错了，那束光芒并不是为了毁灭这个无聊的世界，而是照亮了我的世界的灯光。泽田纲吉，有生以来第一次，我会因为念着一个人的名字而感到温暖。但是这种温暖还能持续多久呢？还有多久会变成憎恨呢？感情真的很可怕，即使是我也不能去控制它。原本迫切想要体验的感觉变成了困扰我的烦恼——我也会有烦恼吗？——很难想象，我居然会如此的思念一个人，也会恐惧自己怀抱着憎恨沉眠。’……这个是……？”

    纲吉睁大了眼睛，低声道：“伊西斯……？”

    特鲁德大管家当时复杂的表情和莫名的话语似乎也有了解释，也只有有关于伊西斯的一切才会让这位流星街曾经的王者如此的挂念。纲吉所苦恼的并非是因为这本笔记出自谁手，而是因为这本笔记本所写下的内容——那明显是对内心的叙述。而第一页的内容则写下了笔者当时的心情。

    伊西斯的心情……吗？

    ——【您要做好阅读它所需要付出的代价。一旦开始，您就再也没有回头之路。】

    如果这真的是伊西斯的日记的话，那么为什么会被自己捡到？为什么会在那种地方被他捡到？

    这个理由即使是他也能想到，因为有人希望他捡到。

    “特鲁德大管家……你究竟……？”纲吉心情复杂的喃喃道：“这个是……伊西斯的日记……”

    少年首领深深呼了一口气，这一次他翻开了笔记本的第二页。

    这并不是一个很厚的本子，也不大，并且里面写了字的内容只有不到三分之一——不用多少时间他就能读完。

    ——或许在这里他能够明白伊西斯内心的想法，也能明白为什么弄水如此排斥伊西斯，甚至因为觉得对方碍事，从而决定将伊西斯推进充满暗器的走道。

    …………

    ………………

    今天是9月1日，友客鑫拍卖的第一天。

    阿纲离开的第五天。

    我开始期待他什么时候能回到这个世界。

    …………

    今天是9月15日，记日记对我来说是一种新奇的感受。

    阿纲离开的第十六天，父亲的葬礼已经处理完，但是弟弟们却还要找我的麻烦。

    很无聊。

    幻影旅团为什么不干脆将那些愚蠢的东西也一起杀了呢。

    我居然也开始抱怨了，这是好事吧。我更接近阿纲了一点。

    下次见到，他会高兴我变得更像人类吧？

    …………

    9月23日，那些蠢货也死了。生命真是脆弱的东西，我也一样。

    我开始感到焦虑。

    我快要死了。

    ——我真的还能再看到阿纲吗？

    …………

    9月30日，特鲁德带来了关于火焰地宫的消息，还有历代霍尔德家族对于病魔的研究。

    以前我从未在意过这些，因为对于我来说，死亡未尝不是安宁的睡梦。世界对于我来说是黑白色的画卷，平静的没有一丝波澜的画卷也如同无声的哑剧。我并不排斥安宁，如同我不排斥死亡。

    但是我现在明确的知道了自己的愿望。

    ——我想要活着。

    至少要活到能够见到那个孩子。

    ………………

    10月30日，他依旧没有来。

    或许现在死亡对我来说……对他来说，都是一件好事。

    因为恐惧和病痛折磨着我——我已经无法忽视来自于腿部的疼痛，它来的突然又在意料之中，如同我的先祖一般。即使我最近已经结尽可能的配合治疗，但能做的也仅仅是延长这场痛苦罢了。

    但是比起病痛，恐惧折磨的是我的内心。

    因为他依旧没有来，而我开始憎恨他。

    憎恨他的欺骗，憎恨他的离开。

    我恐惧着自己此时的憎恨，激烈的情绪宛如□□，更加迅速的侵蚀我的身体。

    但我却无法控制这股憎恨，所以只能恐惧它。

    …………

    11月4日。

    尽管竭尽全力，今日还是被告知无论我再怎么去修养，也只剩下不到三个月的生命。

    猎人协会的会长拿来了我要求的药，这个药对我来说是最后的机会。

    他的条件并不是什么难以接受的事情。

    霍尔德家族会变成什么样，已经与我没有关系了。

    ——现在的我只想活着，活着亲手折断他的翅膀，带着他一起走向死亡。

    在那个世界的话，他就能一直待在我的身边了吧？和特鲁德一起。

    …………

    11月11日，我突然冷静了下来。

    我激烈黑暗的情绪，在一夜之间平静了下来。

    我做了一个梦。

    梦中的他从天而降，救了我的命。然后带我飞上天空，带给了我一直想要体验到的情感。

    我突然理解到，感情是□□。是否要喝下去全凭自愿，然而一旦喝了下去，自己的一切都将不由自主。

    我居然忘了，我曾经感受到“幸福”的原因，是因为他飞翔在天空。

    我把药收了起来。

    我死了，对他来说才是最好的。

    …………

    11月18日

    或许是因为那个梦让我重新冷静了下来，我再一次变得耐心与平静。我开始一点点的回忆，回忆十数年的生命中，有色彩的部分。

    除了在河里将特鲁德捞起来和他以“生命与我相连”作为誓约换回了他失去的念力之外，唯一还具有色彩的画面，都是那个孩子。

    他永远都不会知道，他让我在死亡之前感受到了如何美好的温暖。

    美好的温暖……

    ……这是幸福吗？

    只是，依旧觉得十分遗憾。

    明明觉得不该想见，却依旧想要见到他。

    …………

    11月26日

    园丁的两个儿子在花园告别。特鲁德突然对我说，那两个兄弟之间的话题，是弟弟抱怨哥哥总是冷淡着一张脸，让弟弟觉得哥哥很讨厌他，所以偷偷申请调到另一个庄园去工作，今天就要离开了。

    特鲁德说，哥哥其实十分照顾自己的弟弟，包揽了弟弟需要做的大部分活计，只是为了能让弟弟更好的读书。只可惜因为哥哥不善表达自己的感情，才使得弟弟反而觉得对方讨厌自己。

    我想到了我和那个孩子。

    不善表达自己的感情……

    或许在那个孩子的眼中，我更像一个陌路人吧。

    所以不会回来，并不难理解。

    他的承诺，或许更像是怜悯。

    ……如果还能再见的话……我想尝试对着他笑一下。

    …………

    11月29日，我感受到了自己的生命走向了尽头。身体的疼痛已经让我完全没有办法起身，我只能这样半躺在床上写字。

    真是狼狈的姿态。

    但是我却很雀跃，因为那个孩子，终于实现了我们之间的约定，回到了我的身边。

    已经沉寂的心脏再度激烈的跳跃了起来，我甚至觉得呼吸都变的无比困难。我让特鲁德去拿药，只要有那个药，我就可以以健康的姿态生存一周，只要成功，药的副作用并不需要担心。一周的时间可以让我让我攻略两次火焰地宫，有那个孩子在的话，两次的机会有很大的机会可以成功。

    如果传说是真的，那么时之至宝“永恒”就能够实现我的愿望。

    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我都要得到它。

    无论是揍敌客家族还是流星街，能利用的东西不能放过。

    只要能和那个孩子站在同一片蓝天下，那么什么也不需要顾忌。

    已经没有什么值得去害怕了。

    ………………

    …………

    纲吉合上了笔记本。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连呼吸都几乎沉寂在黑暗之中。他张了张嘴想要说话，却发现自己除了呼吸，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少年首领伸出手抱住了身上裹着薄薄一层冰的伊西斯，金发教父的生机再未完全断绝之时就被他停止了时间，所以一切并未绝望……他和伊西斯之间，并未像圣杯世界的小叶那样，再无回旋的余地。

    纲吉将伊西斯再一次背在了自己的背上，感受身体里足够支撑自己下一步活动的力量。火焰的领域再一次覆盖上百米的范围，少年首领一步一步，坚定的向前方走去。

    ——没有人能够陪伴他继续前进，但是这一次，即使只有自己，他也能迈动自己的脚步。

    “一定会的，伊西斯，你一定会实现自己的愿望的……你那么的厉害，这明明……明明不是——”少年首领的终于发出了宛如泣泪一般的抽吸声，他用左臂重重擦过自己的双眼，坚定道：“明明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你一定可以做到，我们一定可以一起站在蓝天下的，一定可以！”

    ——因为有人是……如此的期待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