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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抉择(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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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讯器中跟她说,“塞缪尔舰长说他在入口等你!”

    “知道!”白令开始往浮士德的出口狂奔。

    其实她自己也没有上过鲁热号,对于塞缪尔到底在怎样的舰艇上工作,她心里也满是好奇。

    在跑过走廊的时候,白令突然停下脚步,回头在镜子上照了照自己的模样。

    走廊上这一面镜子太小了,只能照出白令的脸和上半身。她看着镜中年轻的女人,想了一会儿之后转身继续往出口奔跑。

    只是她一边跑,一边拆开了自己的头发并把它弄乱,而且擦去了口红。

    这样有些狼狈,但她要的就是狼狈。

    在鲁热号上,塞缪尔也在紧张地询问副舰长:“罗勒,我看起来是不是很糟糕?”

    副舰长是个中年人,他上下打量着塞缪尔:“舰长,不糟糕,你非常完美。”

    塞缪尔的头发白了一半,整齐地梳着大背头。他的制服也是崭新笔挺的:去年刚刚获得了一个奖励,舰队因此给他制作了新的制服。他的左胸上和白令一样,同样别着橙色的毕业徽章,凤凰号在灯光中亮出一道温柔的弧。

    “真的?”塞缪尔很怀疑,“白头发让我看起来太老了……罗勒,有染发剂吗?”

    副舰长指着墙上的警示牌:“染发剂是易燃物品,不能带上舰艇。舰长,你非常好,非常帅,相信我。”

    塞缪尔:“好吧。”

    他仍旧紧张着,在左胸的徽章下方,心脏勃勃跳动。

    鲁热号打开了舱门入口,它的体积远比浮士德要大数倍,浮士德谨慎小心地钻入了舱门,平稳地停在了鲁热号的底部。

    这一处舰舱是用于安放战斗舰的,浮士德安静下来之后,乘客们站在舷窗边上,好奇地看着鲁热号内部的一切。无数的战斗舰整齐排列在鲁热号内部,它们腾出了一块不大的地方,专门安置浮士德。

    塞缪尔就站在舰舱的入口。他拉了拉自己的制服,紧接着便看到浮士德打开了舱门。

    白令站在舱口喘气。她头发凌乱,脸色苍白,唇上无一丝血色,整个人看起来很狼狈也很憔悴。

    塞缪尔顿时就忘记了自己看起来是否过分苍老之类的问题。他走了几步,想说些话,可是所有的话都拥堵在喉头,令他哽咽。他朝着白令张开双臂。

    白令以为自己能控制好的,但是在看到塞缪尔的时候并没能忍住眼泪。

    塞缪尔知道年轻的她是什么样子的,他们看着彼此一起成长——可她从未想过,六十岁的塞缪尔会是什么模样。

    或许在曾经的谈话里,他们都曾谈起过彼此踏入暮年的情景。但那绝不是现在这样:她仍旧年轻着,还有几十年岁月在后头等着她慢慢地、有滋有味地过下去。可她的塞缪尔已经没有时间了。

    她等不到舱门的滑坡放下,直接就从浮士德上跳了下来,扑进了塞缪尔的怀里。

    塞缪尔就跟以前拥抱她的时候一样,低头吻了吻她的头发。“你没有好好照顾自己。”他低声说,“你看起来很不好。”

    白令抓住他的制服,一边哭一边笑了出来:“你还是一样帅。”

    塞缪尔的眉头皱了一下,嘴角却露出了笑容。白令熟悉他这个神情,即便他现在老了三十年,即便脸上布满皱纹,但她立刻就知道塞缪尔这个表情的意义:是无可奈何,又满是怜爱。

    他轻轻抚摸着白令的头发,看着自己的船员纷纷登上浮士德,引领着浮士德上的乘客走下来。

    “像做梦一样。”他小声说,“亲爱的,我今天一整天仿佛都在做梦。”

    白令在他制服上擦了擦眼泪,终于想起自己要责骂他:“是啊,你就是在做梦!你居然就这样启动排空炮!”

    “嗯……”塞缪尔讲话也像是在梦中一样恍惚,“我要上军事法庭。”

    他现在无法正常地思考问题。在马赛度过的、没有白令的三十年里,他设想过许许多多和白令重逢的画面,但没有一个像今日这样紧急,这样心惊肉跳。塞缪尔感觉自己一生的愿望仿佛都在这一天得到了满足,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什么和说什么,只能将白令紧紧抱在怀里,喃喃地重复着一句话:“上军事法庭……”

    白令抚摸着他的脸,塞缪尔露出了略带痛苦和惭愧的表情:“我老了。”

    他终于在白令面前露出了一丝彷徨与脆弱:“白令,以后怎么办?”

    白令没有丝毫犹豫:“我们一起去。”

    “去……去哪里?”

    “军事法庭,我们一起去。”白令注视塞缪尔的眼神坚定,口吻也同样坚定,“我和你一起上军事法庭,这次的事情我们可以辩解的。”

    对于这个问题,塞缪尔倒不是特别担心。他就要退休了,而且这是他的个人行为,为了把鲁热号上的其他船员撇开,他和副舰长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所有的航行档案里做出决定和实际操作的,都只会显示塞缪尔的名字。

    “去了军事法庭之后呢?”他问白令。

    “那就回家。”白令说,“我们回家。……你没有换锁头吧?这么久了,锁头坏了吗?你得给我新的钥匙……”

    塞缪尔吻了吻白令的额头,心头涌起说不清楚的温情。将要到来的灾厄像是被远远隔绝在外,他和自己的爱人在茫茫宇宙里漂游,永远没有阻碍也没有尽头。

    “没换。”他擦去白令的眼泪,温柔地回答,“我知道你带着家的钥匙,不敢换。”

    浮士德进入鲁热号之后,关停了舰艇本身的通讯频率,自此与救生舰失去了联络。

    林尼呆呆坐在控制台前,看着屏幕上显示的各种数据。在他们都看不到的地方,鲁热号开始带着浮士德返航。

    “排空炮打的不是炮,是热射线,所以目标物会从中心炸开!”皮耶尔兴奋极了,脸上还带着泪痕,却已经在万分兴奋地说起军事舰上的武器设备,“除了排空炮之外鲁热号上应该还有……”

    奥维德阻止了他:“别说了。”

    皮耶尔:“不能说吗?也不是机密。”

    “没人听你说。”奥维德怜悯地看着皮耶尔,“可怜孩子……你的听众只有我呀,但我也不想知道这些事情。”

    唐墨从后舱拿了一堆零食来吃,江彻则坐在控制台前试图再次和黑海中转站联系上。林尼最古怪,他自从知道浮士德平安无事之后就一直呆坐着,一言不发。

    皮耶尔盯紧了奥维德:“奥维德,那你听我说吧?”

    “没兴趣。”奥维德冲他亮出白令送给自己的橙色徽章,“你先告诉我,怎样才能跟林尼一样在徽章上打个洞,然后做成坠子挂起来?我试了好几种工具都没用,这是什么材料做的?这么硬。”

    皮耶尔接过橙色徽章,眼神中带着掩饰不住的羡慕:“真好啊,白令舰长居然把这个给了你。”

    奥维德本想说“你不是也有么”,但抬头却发现皮耶尔佩戴的徽章虽然样式一样,但却是蓝色的。这是普通毕业生的标志,他低头不说话了,拿起一把锥子看个不停。

    “这些工具都没用。”皮耶尔说,“徽章是用特殊的宇宙合金来制作的,普通的工具和普通温度根本不可能损伤它。”

    奥维德:“哦……”

    他突然想起了林尼的徽章。那枚被他挂在脖子上的徽章上很明显有被烈火燎烧的痕迹。

    “除非是在宇宙里遭到了极高温的影响。”皮耶尔继续说,“徽章上就会出现烧过的痕迹,并且材质会稍稍变软,可以打洞。”

    奥维德看了眼林尼的后脑勺,压低了声音:“那什么情况下会遭到极高温的影响?”

    “要不是进入了恒星的能量圈,要不就是岩浆爆发吧。”皮耶尔想了想,突然想到了方才他们看到的那一次爆炸,“哦对了,舰艇爆炸燃烧也会产生极高温。”

    林尼突然站了起来。

    奥维德等人吓了一跳,因为林尼的脸色很糟糕,看起来像是压抑着极大的愤怒,又像是充满了屈辱。

    他大步跨过奥维德,径直走向了后舱。

    奥维德目瞪口呆,看到江彻回头瞧自己,连忙指着林尼的背影:“他、他太没礼貌了!他居然就这样跨过我……”

    江彻:“因为你和皮耶尔正好挡住了门口。”

    奥维德看了看狭窄的驾驶室门口,不吭声了。

    江彻努力了几次都无法联系上黑海,他估计是因为他们不告而来,以及林尼粗暴地切断了通讯,因此宋君行不想再理他们了。

    浮士德和鲁热号一起返回马赛了,在经历了大悲大喜的冲击之后,他出现了一种古怪的疲倦感。

    唐墨打开了奥维德带上来的白切猪手吃得还剩两块的时候被奥维德发现了。两人争执起来,江彻呆看着他们争吵,自己也突然感觉到饿了。

    “我去拿点儿东西吃。”他问皮耶尔,“想吃什么?”

    “饼干吧。”皮耶尔说,“夹心苏打饼。”

    后舱里储存着许多食物和饮用水,江彻走进去的时候脚下忽然当的一声脆响,把他吓了一跳。

    一枚系着古铜色链子的橙色徽章落在他脚下,徽章上还有燎烧的斑纹。

    江彻捡起徽章,抬头看到林尼正躺在后舱的箱子上,双手盖着眼睛。

    “林尼……”他想把徽章还给林尼,但被林尼粗暴的一声“滚”给呵斥跑了。

    江彻把徽章放在纸箱上,并不打算理会这位脾气暴躁的青年。只是在走过林尼身边的时候,他看到了林尼掌心上的伤痕。那是烟头直接按在皮肤上留下的圆形痕迹。

    江彻找到了饼干。这是马赛上卖得很好的一种夹心苏打饼,夹心是一种绿色的糖酱。他对颜色古怪的食物兴致不大,于是继续弯腰寻找自己可以吃的东西。等他拿着几包肉脯站起来,林尼已经走了。但徽章他没有带走,似乎是并不是知道它就在自己身边,因而没有发现。

    橙色的徽章挂在纸箱边上,江彻想了一会儿,把它揣进了自己兜里。

    睡觉的时候,江彻和奥维德产生了分歧。

    “舰艇上房间很多,睡袋也很多。”江彻把奥维德拦在自己的门外,“你自己睡。”

    奥维德又惊讶又沮丧:“我们一直都是一起睡的。”

    江彻想了想:“那就从今天开始,分开睡吧。”

    唐墨吃着一包水果软糖,笑嘻嘻地经过奥维德身后,冲江彻挤挤眼。

    奥维德卡住江彻的门:“江,我已经习惯跟你一起睡了,一个人我睡不好。”

    “别担心。”江彻温和地说,“你先试试,如果实在睡不好,就过来吧。”

    奥维德半信半疑,转身走了。江彻立刻将门反锁,杜绝了被食物小偷入室的可能。

    他懒得去思索奥维德是什么意思,反正他自己没有任何意思。

    奥维德在江彻门外哀嚎了一会儿,被林尼赶跑了。江彻迷迷糊糊睡了一阵子,忽然听到了从门外传来的一串奔跑声。

    那不是奥维德,奥维德走路和跑步的声音都非常轻。江彻一下子坐了起来:也不会是皮耶尔,皮耶尔今天要在驾驶室和唐墨一起值班。

    他打开门,看到林尼的身影消失在后舱的入口。

    江彻走进后舱的时候,看到林尼正把纸箱弄得乱七八糟,趴在地上找东西。

    “是找这个吗?”江彻问他。

    他手指一松,一根链子从掌心垂落,橙色徽章坠在链子上,晃个不停。

    林尼立刻起身从他手里把徽章抢了过来。

    “不要乱丢呀。”江彻挠挠头,坐在纸箱上打了个呵欠。

    林尼把链子戴在了脖子上。他额头上沁出了一层薄汗,似乎也没了睡意,干脆也和江彻一样在后舱随便找了个纸箱坐着。

    江彻很耐心地等着,直到林尼终于开口。

    “今天皮耶尔说的话你听到了吗?”

    江彻点点头:“听到了。你的徽章遭受过极高温?”

    林尼看着江彻,似乎在审度是否应该和他说出心里话。

    “这不是我的徽章。”良久,林尼终于开口,“是我哥哥西塞罗的。”

    他并没有从学院毕业,因而连普通徽章都没有得到过。

    “你哥哥一定很优秀。”江彻想起了离开浮士德之前白令和林尼说的话,“白令舰长也说他很出色。”

    “非常、非常出色。”林尼攥住了那枚橙色的徽章,“他是我见过的最出色的人。”

    片刻后,他放开了手。

    “但他已经死了。”林尼漠然地看着后舱墙上小小的舷窗,“驾驶着一艘战斗舰出航,然后战斗舰爆炸了。这枚徽章是仅剩的东西。”

    江彻沉默片刻,没找到合适的话语安慰他,只能说了句:“节哀。”

    “他是自杀的。”林尼没有表示感谢,自顾自地继续说了下去,“他也是将军,是比我更年轻的舰队将军。一个将军驾驶战斗舰自杀,这是很可怕的事情,要上军事法庭的。”

    江彻抓抓下巴。又是军事法庭?

    “可他不能去了。”林尼的腰弯了下来,这令他看起来疲惫且伤心,“代替他去的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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