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21

众人正说着话呢，就听到林美霞的声音在厨房里响起：“饭做好了！过来端！”

    李凤英刚要起身，就被姚卫国拦住了：“你继续坐着吧，我去端。”

    李凤英点点头没有起来，坐在李凤英旁边的姚秀秀也要起来过去，被李凤英抓着手一压：“秀秀，你还小，坐着等着你爸爸端过来，不然烫到了怎么办？”

    姚秀秀听到她妈妈这么说，就乖乖地坐在了那里，不再动了。

    这个点了，林美霞怕姚秀秀一家饿得难受，就做了一个最简单的鸡蛋面条，做面条快，炒上一个番茄和三四个鸡蛋，兑上水，趁着烧水的功夫，把面擀好了，等水一开，一下，再烧一会儿面就熟了。

    李凤英和姚卫国也饿了，一人吃了两碗面条，姚秀秀也吃了大半碗，那碗都是海碗，一碗就能盛很多饭。

    吃过饭，收拾好，林美霞从衣柜里拿出一套铺盖去另一个屋给姚秀秀她们铺床，李凤英带着姚秀秀站在一旁，看着她娘道：“娘，我想让秀秀跟着你学刺绣。”

    林美霞铺床的动作一停，转身看向李凤英，有些激动地问道：“你说的是真的？”

    李凤英看着她娘激动的脸，也有些不是滋味，如果不是她不好好学刺绣，如果不是她哥哥姐姐的孩子都不愿意学，她娘现在也不会听到秀秀愿意学刺绣了，就激动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她从来没见过她娘失态过，就连当年饿得马上要吃不上饭时，她娘都是一副淡定的模样，因为她娘从小接受的是高等教育，和底下没受过教育的农村妇女在气质上就不一样，如果不是战乱的话，她娘现在根本不是生活在农村，整天为农活操劳。

    而是在江南的小镇上，嫁给一个家底殷实的人家，每日绣绣花，教育教育孩子，根本就不会去农村干农活。

    不过她从来没见过她娘露出过后悔的模样，她知道她娘嫁给她爹并没有什么不愿意的，她听村里的人说过，以前她爹在村里是有名的长得好又能干，家家户户都想把女儿嫁给她爹，只是她爹一眼就看上了她娘，非她娘不娶。

    当时她娘因为个子不高，又瘦弱，干活很不利索，挣得公分很少，都是她爹背地里偷偷接济她娘，她娘对她爹也有好感，到了年纪，就在她娘的姐姐同意下，嫁给了她爹。

    事实证明，她娘并没有嫁错，因为直到现在，她爹还是很疼她娘，有点钱都会给她娘花，自己身上根本不装一分钱。

    李凤英看着她娘的脸，思绪有些跑远，不过林美霞一拉她的胳膊，又问了一遍，李凤英立马回过神来，连忙点头道：“真的，这是秀秀自己要求学的。”说完李凤英转头看向姚秀秀，喊了一句：“秀秀？”

    姚秀秀立马将自己绣的一方手帕拿出来，递给她姥姥：“姥姥，你看，这是我自己绣的，我是真的想跟你学刺绣的。”

    林美霞双手有些颤抖地接过手帕，凑到烛光下面仔细看着上面的绣花，虽然只是直针绣，却依旧绣的很精致，而且绣的很有灵气，很明显就可以看出来，刺绣人的天赋。

    林美霞抚摸着上面的图案，控制不住地眼泪下来了，她的姐姐因为操劳过度，前几年已经去世了，当时她姐姐拉着她的手，一字一句地嘱咐她：“美霞，姐没用，没有把咱家的绣艺传下去，你一定要记得，不要咱家的绣艺在我们这里断了，一定要记得。”

    她姐姐当时已经病的很严重了，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了，可是和她说这句话的时候，那瘦骨嶙峋的手却攥得她手疼，她忍着要失去姐姐的痛苦，忍着眼里的泪水，重重地点头答应：“你放心吧，姐，我一定会将咱家的绣艺的传下去的。”

    她姐这才放下心中的一件大事，带着笑走了。那时她最小的女儿李凤英已经十多岁了，已经在跟着她学习刺绣了，只是因为之前没有姐姐的嘱托，她对于李凤英的要求一直不严，李凤英不想学的时候也不勉强她。

    不过自她姐姐走后，她就开始严格要求李凤英了，只是李凤英懒散惯了，再严格她也能想着法子逃，最后实在没办法，林美霞就放弃教李凤英了，打算教自己儿子的女儿学，因为那时候她大儿子的女儿都快五岁了。

    不过让她想不到的是，她大儿子的女儿也不愿意学，嫌苦，她大儿子不愿意强迫他女儿，就跑到她面前哭，她也不想强迫自己孙女学，因为强迫的人，怎么能学好呢。

    只是不止这一个孙女不愿意学，其他渐渐长大的孙女，还有她那些外孙女，都不愿意学，这将她家的绣艺传下去，就成了她的一块儿心病。

    现在她越来越老，眼睛也渐渐不行了，她最近正打算从外面找个女孩儿学她的手艺，避免等她眼睛真的不行了，这一手绣艺就真的失传了。

    谁知天无绝人之路，没想到她都已经放弃从自家家里找人学了，她小女儿又给她带回来这个好消息，而且看秀秀绣的这方手帕，只是简单的直针绣，就能绣出这个水平，可见她天分之高了，而且听女儿讲，秀秀才学了几个月，秀秀真是上天赐给她们家的福星，让她来了却自己的心愿的。

    林美霞擦擦眼泪，收住自己喜悦的心情，将姚秀秀的手帕还给她，摸摸她的头问道：“秀秀，学习刺绣很苦，你怕不怕？”

    林美霞问完就有些紧张地看着姚秀秀，姚秀秀一脸认真地摇摇头：“姥姥，我喜欢刺绣，我不怕苦。”

    林美霞听到姚秀秀的回答，蹲下身子抱住她道：“姥姥的乖秀秀，你放心，姥姥一定将姥姥会的都教给你。”

    姚秀秀点点头：“嗯，姥姥，我也会好好学的。”

    “好。”林美霞松开姚秀秀，摸摸她的头，站起身来，坐到李凤英刚刚已经铺好的床上，看着李凤英道：“凤英，既然秀秀要跟着我学刺绣，那秀秀就在我这里住着吧，明天就你和卫国回家吧。”

    李凤英有些好笑地看着她娘：“娘，不用这么着急，秀秀又跑不了，她才回来，总得回家看过她爷爷奶奶了才能过来。”

    “那你怀着孕，你们也不能同时回家啊，有计生办的人查呢。”

    “娘，我想好了，明天秀秀先跟着卫国回家，让秀秀见过她爷爷妈妈了，再让卫国送到你这里，然后我再回去。”

    林美霞点头：“这也行。”接着她站起来，拍拍床道：“那我先走了，你们睡吧。”

    “嗯。”

    林美霞出去，对着站在堂屋的姚卫国说：“卫国，好了，你进去睡觉吧。”

    刚刚李凤英说要和她娘讲些私房话，姚卫国就站在堂屋里和老丈人待着。现在林美霞出来了，说明话也说完了，姚卫国笑着回道：“好的，娘。”

    然后他看着丈母娘和老丈人走进另一个屋子，才转身回屋。

    进了屋子，姚秀秀已经脱了外面的衣服，穿着秋衣秋裤钻进被窝了，李凤英见姚卫国进来，就将刚刚和她娘说过的话又和姚卫国说了一遍。

    姚卫国皱着眉头：“可是秀秀从小就没和我们分开过，现在要分开一个月，秀秀能习惯吗？”

    李凤英也皱眉：“那也没办法啊，我和秀秀现在不能待在一起。而且秀秀要学刺绣，把她放在我娘这里是最好的办法。如果秀秀不习惯的话，只能辛苦你一点，天天过来我娘家看看秀秀了。”

    姚卫国松开眉头：“也只能这样了。”

    姚秀秀从被窝里露出一张小脸，听着她爸妈的话，心里并不想她爸爸这么辛苦，她开口道：“爸爸，我不会不习惯的，你不用这么辛苦，天天来看我，隔一段时间来看我一次就行了。”姚秀秀伸出手，比出一个一。

    姚卫国把姚秀秀的手塞进被窝里，摸摸姚秀秀地头道：“咱家离姥姥家近，爸爸过来不辛苦，再说了，好几天不见秀秀，爸爸会想秀秀的，难道秀秀不想爸爸吗？”

    姚秀秀摇头：“想。”

    “那就行了，秀秀乖乖睡觉吧，不要再想这件事了，这事就这么定了。”

    姚秀秀“嗯”了一声，闭上眼睛，很快进入了睡眠，毕竟现在天也不早了，而且她坐车也累了一天了。

    第二天一早，吃过早饭，姚秀秀跟着她爸爸回家，她妈妈暂时待在她姥姥家。

    她姥姥家没有自行车，所以姚卫国只带了一部分行李，剩下的打算下午回来的时候再拿。

    姚秀秀回到家，她们住的房间已经被她爷爷奶奶打扫干净了，铺盖也晒了，可以立马住人。

    姚秀秀见到自己的爷爷奶奶，将自己绣好的手帕送给他们，他们十分开心，接过后脸上的笑容一直没下去。

    姚秀秀还给她小叔和姑姑也一人送了一条，他们也很开心，还将他们的零食送给秀秀吃，被秀秀拒绝了。

    这一上午，姚秀秀就一直陪着她爷爷奶奶说话，和他们讲自己学校的事情，讲自己认识的朋友。

    吴二娘和姚广志也知道自己的孙女只能在家里待一天就要去她姥姥家，所以他们也很珍惜这短暂的时间，一直陪着姚秀秀到她走。

    他们也很舍不得秀秀，毕竟都一年没见了，而且秀秀向来乖巧听话，不过现在秀秀妈妈怀孕了，秀秀和她妈妈不能待在一起，谁让现在的计划生育太严了，她二儿子因为生第二个孩子，现在被罚得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

    再不舍得，时间也不会停止，很快就到了姚秀秀该走的时间，姚秀秀和她爷爷奶奶告别，坐上她爸爸的自行车回了她姥姥家。

    到她姥姥家，已经下午四点多了，李凤英在娘家的这一天，已经将她们一家在火车上发生的事情告诉过林美霞了，让林美霞好好看着姚秀秀，不要让姚秀秀出现危险。

    林美霞当时就笑着保证道：“你就放心吧，拐子他们不敢在村里放肆的，再说了，我会一直带着秀秀的，就算是出门，我也和秀秀一起，不会让她一个人的。”

    “嗯，那我就放心了。”李凤英点点头，然后又道：“还有，卫国会每天来看看秀秀的。”

    “行，我知道了。”

    姚卫国把除了姚秀秀的东西之外其他行李放在自行车后座上，他和李凤英决定走着回去，因为现在的路不好，坐着车回去反倒对李凤英肚子里的孩子不好。

    姚秀秀和她姥姥一起，把她爸爸妈妈送到门口，一直看着她爸爸妈妈走远，看不到他们的身影了，她才被她姥姥拉着手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