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第四十九章

;   十二年前，椒不带一丝留恋地离开天都城，暴雨倾泻持续了三天，紧接着，天都城的环境开始急速恶化，楚家名下半数以上家臣选择解除关系离开。

    楚行天从最初的悲痛中醒来，开始振作，重建天都城，一切缓慢有序地进行着，尽管不复昔日繁华，这里终于沦落为边缘城市，他依旧没有放弃。

    他没有想到，时隔多年，椒居然会再度出现。

    就像他没有料到，蓝羽会突然重返天都城，全权接手这座边缘城市。帝国第一军团的军团长，早年成名的帝国战神，身为男人最向往的荣誉和权势，蓝羽早早地就拥有了，他注定是无数人羡慕嫉妒的对象，却没有人能像他这般如此顺利抵达人生巅峰。

    在蓝羽强势带走楚画心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内，楚家的人甚至于包括楚行天自己，都曾幻想过：蓝上将会看在楚家小少爷的份上，对天都城施以援手。

    可事实上，什么都没有。

    帝都发生了什么事，楚行天无从得知，等他终于打探到消息的时候，真正的楚画心已经离开，白鸦交出去的替代品变成了楚副官，他试着联系被他抛弃的儿子，始终没有得到回复。

    慢慢地，他也死心了。

    十二年后，蓝羽没有一丝征兆地出现了，以雷霆之势控制了天都城，连沙朗一族的圣女也秘密回到这里。

    楚行天完全来不及反应，只能默默地接受现实。楚家其他人却开始蠢蠢欲动，他们暗中打探楚画心的下落，被告知楚副官失踪了，仍不死心。

    “嗯。”椒神色慵懒地瞥了眼楚行天，答非所问地应了声，这是个心理活动频繁的家伙，不过短短时间之内，她就已经读到了一大堆信息。

    【我感应到，我的头骨就在这座宅子里面。】明明更擅长读心术的炎却没有在这个时候发力，金发小萝莉东张西望，看着一副好奇宝宝的模样，实则是在辨认气息。

    楚画心瞬间一个激灵，林家的人也在这里，还是——

    他慢悠悠地回头看向蓝羽，男人神色难辨，不知道在想什么，却第一时间察觉到了他的“偷窥”。

    “怎么？”

    “喵~”小奶猫卖萌。

    这一声叫唤，反倒是将楚行天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他惊讶地瞪大眼睛，碍于蓝羽在场的缘故，硬是没出声，惊疑不定的目光却不止一次地落在小奶猫身上。

    楚画心扭头看向楚行天，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丝画面，他记得楚蕴涵曾说过他出生的时候完全是沙朗一族的人型特征，后来才慢慢蜕变的，虽说楚行天是他父亲，本质上却是孕育他，诞下他的人，他会不会知道沙朗一族的原型？

    【正常情况下，我族新生幼崽都是以原型状态降世，不过你的情况比较特殊，你生来就是人型，他应该不知道。】恰好读到楚画心的疑虑，椒适时地提醒。

    【小外甥，快想个法子把蓝羽支开，姐跟我去找头骨，然后等我恢复之后，咱们联手把蓝羽做了！】金发小萝莉垂涎欲滴地望着东北方向，他跟这具身体的融合性越来越遭，再这么下去，不出几日，估计就会出事。

    “喵？”小奶猫接到提示后，伸出爪子蹭了蹭蓝羽的手背，抬头，圆溜溜的大眼睛直盯着对方。

    蓝羽眉梢轻挑，意外温和地询问：“想做什么？”

    楚画心有种捂脸的冲动，如果这个时候他突然蹦出一句“想尿尿”会不会把人吓到？

    人估计不会被吓到，他大概会先玩完。

    于是，他只能继续眼巴巴地望着男人，期待对方开窍。

    “饿了？”可惜没开窍。

    不过结果一样，小奶猫低头轻轻咬了下男人的手指头，留下一丁点口水，果不其然，蓝羽不悦地皱起了眉头，对于一个有洁癖的人而言，这简直是在挑战他的下限。

    然而换个角度思考一下，这家伙都没嫌弃小奶猫干不干净，直接抱起就走，大概真如谛心说的那样？楚画心抬眼，偷偷打量了一眼已经恢复面无表情状态的蓝羽：绒毛控？

    “你撅着个屁股，是想做什么？”

    啪唧——小奶猫厥倒：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撅着屁股了啊？

    过程是曲折的，结果是理想的。

    蓝羽终于带着小奶猫离开了，留下楚行天、椒、炎和雷青四人在客厅面面相觑。

    最大的障碍已经离开，楚画心相信椒能轻松应对接下去的事情，更何况，还有丁伯在暗中接应。

    “你想吃什么？”

    “喵~”

    “营养餐么，可以。”

    “喵！”谁要吃营养餐啊。不要自作主张！

    小奶猫一口咬住蓝羽摸毛的手指头，男人眉梢微挑，原本托着猫崽子的左手忽然松开，张牙舞爪的小奶猫立马吓得不敢动弹装挺尸。

    “这乱咬人的毛病能治吗？”蓝羽轻声反问，就势将右手移到面前，正好跟姿势别扭却死活不肯松嘴的小奶猫面对面近距离观察，“再不乖的话，就把你送回去了。”

    嗤！说的好像他多想跟着似的，小奶猫翻了记白眼，立马松口，稳稳落地，撒腿就跑。

    楚画心真心觉得自己这个表现有点不对劲，就好像每一次跟蓝羽单独近距离接触的时候，他总是忍不住会犯傻，明明知道对方现在的状况只能用一个生人勿进来形容，可是看着他对着一只猫崽子这样耐心又温和的态度，他居然会忍不住得意忘形。

    所幸，关键时刻，冷静理智的楚画心又回来了。

    他不能光让母亲他们忙活，自己也该帮点忙，试着去寻找舅舅的头骨。

    小奶猫落地之后，飞快地逃跑，一溜烟的功夫，就不见踪影了，蓝羽眼睁睁地看着，似乎一点儿也不急，还有心情给雷越发了条简讯，足足过了近十分钟后，他才迈开步子去寻找那只调皮的小奶猫。

    楚宅主楼别墅的规格跟十二年前基本一致，没有多少变动，楚画心凭借着印象四处乱窜，丝毫不担心自己会迷路。

    他不是炎，对于头骨的感应没有那么强烈，但若静下心来仔细分辨的话，也能大致感觉到一个方向。

    一路往前跑，小奶猫终于停在了一扇房门前，仰头往上看：门把手有点高。

    他抬起前爪，轻轻一缩，露出隐藏着的指甲，试着在墙壁上点了点，留下五个不深不浅的坑，正琢磨着自己应该能爬上去，一连窜细若无声的脚步声偏偏在这个时候传入耳廓。

    小奶猫抖了抖耳朵，意识到是蓝羽跟过来了，情急之下，做了件让他后悔终身的糗事。

    蓝羽不紧不慢地往前走，中间没有绕任何弯，就像玩捉迷藏一样，从一开始他就清楚地知道目标在什么位置，时间一到，两点一线最短距离往前走就是。

    等他终于赶到的时候，却发现先前撒疯的小奶猫正一本正经地蹲在他的房间门前……尿尿。

    毛色雪白无暇的猫崽子一扭头，看到“苦主”来了，非但没有心虚，反而特别虔诚地刨了刨根本不存在的猫砂，假装自己把小便盖住了，然后抖抖一身子，一脸乖巧地坐在了旁边，看着他走近，有恃无恐到有些过分。

    “喜欢乱咬人不说，还随地小便，你说你除了这张脸能看之外，还有什么？”蓝羽走上前，弯腰，单手将小奶猫抓了起来，面无表情地盯着那双圆溜溜的眼珠子。

    意外的话多了起来。

    楚画心仔细回顾了一下，三个月之前两人重逢的画面，再一对比眼下，不得不承认：作为一个人类，他挺失败的。

    “喵~”小奶猫四肢并用，隔空乱舞，仿佛在说：瞧，这爪子也挺好使的。

    蓝羽冷哼了声，推开房门，取了条干净的毯子将不安分的小奶猫裹了起来，看似随意实则力度控制十分得当地把他连毯子一起扔到了沙发上，然后转身去收拾门口那一堆……排泄物。

    小奶猫费力地从毛毯里面钻出半个身子，看着男人忙碌的背影，顿时老脸羞红，真该送给他自己四个字：玛德制杖！

    蓝羽的洁癖确实严重，收拾完之后，立刻转身去洗澡了。

    楚画心摸摸鼻子，仔细地四处张望：这个房间显然是新装修的，整个格局更像单身公寓，浴室、小客厅、卧室、书房四大板块用特殊半透明材质隔开，所以此时此刻，蓝羽在里面洗澡，他趴在沙发上，隐约也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背影。

    简直引人犯罪。

    “不要乱动。”明明人在浴室，声音却清楚地传了过来。

    小奶猫刚摆脱掉毛毯的束缚，准备溜去书房看看，被蓝羽这么一吓，顿时不敢乱动了，原本在房门外的时候，他感觉头骨在这个房间里，可进房之后，他反而不确定了。

    加上先前的出格举动，小奶猫犹豫了下，干脆卷着毛毯打起盹来：蓝羽已经把他脸上的惩罚标记去除掉，也就是说，他应该能自由控制自己原型和人型间的切换了？

    连椒都束手无策的事情，蓝羽怎么一下子就解决了呢？

    楚画心死活想不明白，在沙发上滚了一圈又一圈，然后一下滚到了地毯上，沙发不高，但不小心磕到了脑门，还是有点痛的，他伸手摸摸脑袋，似乎有些肿了，不由得怔住：怎么突然变回人型了……

    赶紧伸长脖子看向窗外，楚画心惊诧不已：这不是还没天黑吗！

    白天是原型，入夜是人型，这种不受控制的态度已经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楚画心原以为自己适应良好，再一看这白白嫩嫩的纤细五指，不禁头痛：蓝羽出来后，他该怎么解释？

    楚画心飞快地扫了眼浴室门口，蓝羽似乎还没有察觉到，不过看样子他快出来了，得赶紧变回原型！

    银发少年裹着毛毯躺回沙发上，合上眼睛，努力暗示自己，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却一点动静也没有！简直要把人逼疯的节奏！

    水流声停了下来，他分明听到蓝羽正在换衣服的动静，睁开眼，直接裹着毛毯冲进了卧室！

    蓝羽穿着浴袍从浴室出来，扫了眼空无一物的沙发，径自朝着卧室走去：“随地小便的家伙，只能睡沙发。”

    却见房间里面唯一的大床上，被褥下面隆起了个一个不大不小的包。

    男人抿着嘴，神色难辨地走上前，深刻锋利的剑眉下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睛泛着冷冽幽深的光泽，他看似随意地走到床边，语气温和仿若情人间的呢喃：“这么调皮，是想挨揍吗？”

    纤长而形状优美的手指捏住白色被褥的一角，用力一掀，藏在被褥下的东西终于现出了原型：一条被卷成团状的毛毯边上，雪白毛球一样蜷缩成一团的猫崽子抱着尾巴睡得那叫一个欢快，愉悦的咕噜声不绝于耳。

    蓝羽居高临下地看着这只胆大包天强行霸占了自己被窝的小奶猫，差点没蹦出一个滚字。

    小奶猫看似轻松，实则差点被自己吓死，最后一刻，他终于变回了原型，这也让他证实了一点：惩罚标记消失之后，他确实可以自主地在原型和人型之间切换，不过因为经验不足，业务不熟练的缘故，切换地相当费力。

    “自己走，还是让我扔你出去？”蓝羽板着脸，冷冷地开口。

    小奶猫睁开眼，耍起了无赖：“喵？”

    蓝羽似乎真的生气了，拎起猫崽子往毛毯里面一塞，丢出了卧室。

    小奶猫在毛毯上扒拉了几下后，确定男人这会儿正在换床单，不禁乐了，立马朝着书房的方向跑了过去。

    楚画心在蓝羽的私人公寓待过一段时间，看这书房的布局，一眼就看出来这是参考了帝都那栋公寓来布置的，四层独立式书架右上方隔着一只沉香木盒子，里面传来的气息让他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气息断断续续，似乎被什么东西阻隔着。

    小奶猫大摇大摆地走了过去，左右观察后，轻轻一跃跳到了座椅上，随后上书桌，调整方向，预估了一下自己跟盒子的距离，有十分把握下一跳就能扑上去！

    “看你这不安分的模样，是不是应该给你栓个链子？”蓝羽的声音冷不丁地从书房门口传来。

    小奶猫浑身僵硬着扭头：为什么每次他想干坏事的时候，都那么不凑巧？这家伙不会是背后长眼睛了吧！

    “历史记载中，猫是一种优雅的生物，你看上去更是一只泼猴。”

    “喵？”卖萌装傻，反正不犯法。

    蓝羽板着脸，朝猫崽子勾勾手指头：“过来。”

    小奶猫歪着脑袋，继续装傻：你勾勾手指头，我就屁颠屁颠跑过去？那岂不是很没面子。

    “不吃营养餐，有小鱼干，吃不吃？”

    “喵呜！喵呜！”吃吃吃！

    小鱼干对于一只猫来说，永远都是无法抗拒的诱惑嗄！

    等楚画心理智回笼的时候，已经被蓝羽奸计得逞，小奶猫正一边发出愉悦的咕噜声，一边用前爪抱着足有半米长的“小鱼干”啃得欢快。

    好好吃！好丢脸！两种相互矛盾的念头不断地在他脑海中交织着。

    蓝羽坐在沙发上，单手撑着下颌骨，姿态格外慵懒地望着虚空一点，忽然问道：“你，认识楚画心吗？”

    居然在一只猫埋头啃小鱼干的时候提出这样让人为难的问题。

    楚画心默默地腹诽了句，假装自己什么也没听懂。

    事实上，在听到对方用那样缠绵悱恻？的语气叫他名字的时候，他的心跳依稀间漏了一拍。

    “虹膜异色症的白猫有60%到80%的几率听觉受损，”蓝羽盯着小奶猫，突然转移了话题，“所以，你是聋子？”

    楚画心囧，他怎么不知道自己还有听觉障碍？

    “喵？”小奶猫一脸懵圈地抖了抖耳朵。

    “不许吃了。”

    刚刚诬陷他是聋子，现在又要抢他的口粮？

    不能忍！

    小奶猫呲牙咧嘴地朝男人咆哮了两声，叼着鱼干往外跑。

    蓝羽微微挑眉，右手食指与中指一夹，拽住了鱼尾巴倒拎起来，猫崽子不肯罢休死咬着另一头，就这么被凌空吊了起来。

    似曾相识的画面再度重现。

    楚画心猛然回神，赶紧松嘴，准备去找母亲和舅舅，告诉对方他的新发现。

    结果，猫崽子往下掉的瞬间，蓝羽已经早有预料地伸手接住了这一团毛球：“一股子腥味。”

    楚画心无语：那么嫌弃，你倒是松手啊！

    “猫的胃很小，不能硬塞。”男人意外温和地顺毛安抚，这份耐心和温柔，简直让人不敢置信又羡慕嫉妒。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蓝羽面无表情地将鱼干收好，低头看了眼装傻充愣的猫崽子：“开门去，我换衣服。”

    哼！小奶猫转身，拿尾巴对着自说自话的男人：不好意思，作为一只听力有障碍的猫，他选择左耳进右耳出。

    蓝羽丢下这一句后，就转身进卧室去了。

    楚画心回头偷偷瞄了一眼，叹了口气，跑去开门。

    猫崽子挂在门锁上拧开了房门，门外的人有着一张他熟悉的脸，清秀帅气又年轻，是林天启。

    “蓝上将，七日期限已到，不知您是否已经考虑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