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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章一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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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为防盗章

    尸体之后, 剑宫长老、执事、内外门弟子齐聚接天殿, 殿内殿外皆是黑压压的人群。人群之中,原音流与言枕词按照辈分,一同坐于十分靠后、接近殿门的位置。

    现在, 场中的所有弟子都注视着台上的三位长老和前方尸体,言枕词却混在其中,观察着一些与众不同的东西。

    他的目光先落在尸体的伤口上, 心想:看他们是被剑所杀, 杀他们的是什么样的剑?

    接着他的目光又落在尸体的形态上,再想:刚刚死亡的尸体是不会在短时间里腐朽到这个程度的,让他们变成这样的原因是杀他们的那柄剑吗?

    最后他的目光转向在场中的所有人, 继续想:现场之中,有谁比较不相同……

    不多时,自接天殿天顶落下的一线光转到日晷时刻处, 一声鹤唳响彻天地, 时间已至!

    众人齐至, 独缺薛天纵。齐云蔚等不了薛天纵了。

    她暗叹一声, 目光掠过摆在那些尸体,让道主先行说话, 将发生在外门的弟子失踪事件详细告诉在场子弟。在道主说完之后,又让几个关键相关者一一站起, 说其所知种种。

    第一个站起来的弟子正是薛天纵曾叫到的刘溪。

    刘溪与关玉书同屋, 两人既是同门又是好友, 吃穿住行皆在一起, 他对好友之事如数家珍,正因此,越发痛心先时的遗忘:“回禀长老,弟子细细回想,玉书是在四天前失踪的。玉书失踪之后,弟子不知中了什么邪法,忘记玉书存在。但弟子清楚记得,在玉书失踪的当天下午,玉书神神秘秘离开屋子,回来时候十分兴奋,弟子问他他却又不说,只和弟子说了对内门的憧憬,还告诉弟子晚上他要去做一件事。当时弟子以为他被内门的师兄赏识,就问他是不是内门师兄吩咐他去做事……”

    “他如何回答,可说了是什么事?”齐云蔚追问。

    “他没有回答,只是兴高采烈,一直在笑。弟子明白这是默认的意思,当时弟子心中艳羡,没有追问下去,没想到……”说到这里,刘溪伏地呜咽,不能自抑。

    紧接着,更多弟子站起来,说出自己所见:

    “弟子曾在同舍中伙伴失踪的同一日中见到翟长老的身影。当时是深夜,翟长老的停在树下看弟子的宿舍,只是一闪既没,弟子还以为是自己眼花……”

    “弟子也是。”

    “弟子也曾见过长老。”

    接天殿中响起了高高低低的声音,正如薛天纵调查那样,所有嫌疑同时指向翟玉山,若翟玉山不能将事情解释清楚,轻则引咎退位,重则依宫规处置!

    翟玉山能够解释清楚吗?

    翟玉山闭合双目,依旧不言不答,大概只有颤动的眼睫能显示主人并不如外表般平静。

    罗友愤而起身,质问众人:“你们口口声声说执法长老邀谈受害弟子,出现在受害弟子曾出现的地方,但执法长老总掌剑宫戒律,发现不对,为防打草惊蛇,暗中前往调查又有何奇怪之处!为何一个个现在就将我师祖当成了凶手!”

    齐云蔚开口:“此事确实缺乏足够的证据。”她看向翟玉山,“翟师兄,你可有话说?”

    她的声音落下,紧接着响起的却不是翟玉山的声音,而是坐在殿外的一个普通弟子。他扑出人群,趴在地上,大声叫道:

    “弟子曾见翟长老杀人!”

    响亮的声音回荡在接天殿前。此言一出,众人惊慌,齐云蔚霍然站起,不敢置信,厉声追问:“污蔑师长罪当死!你此言当真?为何此刻才说!”

    跑出来的弟子心慌意乱地大叫:“弟子句句属实,绝无半点虚假,弟子、弟子先前不说是因为……执法长老杀个别弟子,难道不是那个弟子本身有问题吗?!”

    翟玉山喟叹一声。

    他非不愿说,乃不能说。

    外门弟子失踪一事他早有眉目,更在秘密追踪之中,故而每每被人看见。他甚至知道掌门也在关注此事。

    如他没有料错,掌门昏迷应当是为此事;掌门找原音流上来,也是为了此事;原音流去拿离禹尘剑,离禹尘剑恐也因此事受到损伤。

    若此番掌门清醒,事情便能大白。但此时掌门昏迷,此事……依旧不能说。

    他终于睁开眼了,当着所有弟子的面,低下头颅,放下尊严,正要开口自辩,来自殿外的另一道声音响在众人耳际:

    “你们审了半天,还没有审出结果吗?”

    众人循声看去,薛天纵步步行来。

    人潮分坐两侧,薛天纵自中走过,他的剑垂在他的手中,但他的剑也似正劈开人群!

    齐云蔚皱眉道:“天纵来了,坐下。”

    薛天纵并不坐,他站于殿中,直视两位长老:“两位长老找出凶手了吗?”

    齐云蔚道:“未曾。”

    薛天纵道:“何须再找,凶手不正站在场中吗?”

    现在站在场中的只有两人,一者是齐云蔚,一者是薛天纵!

    此言一出,众人大惊。

    齐云蔚刚要怒斥,人群中已经响起一声呐喊:“大师兄别想着替师父顶罪了!”

    薛天纵随手一挥,剑气精准击中人群中说话的弟子。

    只听一声惨嚎,血光迸溅,围坐在周围的好几个人一同站起,脸上震惊又茫然,在他们中间,说话的人捂着嘴,鲜血滴滴答答自指缝落下。

    薛天纵挥了剑气,如屈指弹开一只苍蝇。

    他面不改色,继续道:“开第三具尸体的右手,我有东西落在里头了。”

    接着他不等其他人心动,再抬手一指,一道剑气向前,斩下尸体的几根手指,里头果然露出一抹翠色,其中隐隐约约有个“薛”字,正是薛天纵常佩身侧的玉佩!

    殿中“嗡——”地一声,群议纷纷。这骤然响起的声浪极为迅猛,连坐在接天殿上方的两位长老都措不及防,无法立时弹压!

    齐云蔚惊怒交加。旁人不知,她岂有不知之理!昨日她与薛天纵一同秘密探查尸身,试图寻找线索。现在什么掌心玉佩,全是薛天纵自导自演!

    她阻止的声音出口:“你不可——”

    但此时此刻,端木煦的声音比她的声音更快更高:“薛天纵,你为何做此大逆不道的事情!”

    这一声怒喝犹如惊雷,将众弟子炸了个趔趄,也让大殿中的混乱暂时凝滞。

    言枕词定定看着满场混乱,将手自怀中一摸,摸出一根鸭脖,塞嘴里咬了一口,问原音流:“你要吗?”

    原音流嫌弃道:“不要。”他问,“有别的吗?”

    言枕词叹道:“没了,谁让此事只配啃一鸭脖?”

    说话间,他转过视线,看向高座,只见端木煦须发怒张,齐云蔚惊疑不定,翟玉山眉心紧锁,三个长老,三种想法;三种想法,全是狗屁。

    此时声音又起,是站在场中的薛天纵环顾四周,语调轻蔑:“因为龙不与蛇共舞,鹤不与鸡同立。”

    “那你又为什么在执法长老被怀疑的时候将自己做的事情说破?”又有不相信的弟子质问。

    薛天纵倏尔一笑:“若不如此,怎能将剑宫上下,聚在一堂?”

    话落,剑出,浩浩剑气如云似浪,向前方两位长老冲去!

    殿中诸人未料到薛天纵说动手就动手,端木煦与齐云蔚仓促以应,端木煦大袖一卷,将场中剑气卷入袖中,剑气立时将他的袖袍吹得猎猎作响。同一时刻,齐云蔚拔剑前斩,光芒自剑身一闪,狭长剑芒似弯月,一闪一灭,灭自剑尖,闪至薛天纵前!

    薛天纵将剑一竖,拦住弯月剑芒。

    两相撞击,弯月剑芒一分为二,继续斩向薛天纵!

    薛天纵冷哼一声,手随心动,一剑化万剑,二分之一拦向弯月剑芒,二分之一袭击殿中众弟子。

    只见灿烂光华如水迸溅,弯月剑芒击碎薛天纵剑芒,斩向剑主!

    与此同时,众弟子在薛天纵的剑气下血流满地,东歪西倒,哀嚎不绝。

    血光一闪,薛天纵暴退三丈,从殿中来到殿外,再将身一闪,已自崖间俯冲而下,空中只余一声冷笑:“哼,传功长老,不过如此。”继而那声音一扬,与剑宫峰顶突而传来的钟声一起,响彻天地:“薛天纵自今日叛出剑宫,谁人敢拦!——”

    接天殿内,剑宫弟子倒了一地,齐云蔚听见声音,脸色铁青,抢步上前,却被先一步站起的端木煦似有若无挡在身后。端木煦虽然怒发须张,一脸被不肖子弟气急了的样子,但动作却显得尤为不紧不慢,连一句“闭山门”,都说得一折三转。他们旁边,翟玉山依旧坐在原位,他目光复杂地看向薛天纵离去方向,低低一叹,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说:“这样也好……”

    殿后突然连滚带爬跑出一位道童,大声说:“端木长老,齐长老,翟长老,大好事,掌门醒了!掌门醒了!!”

    乍闻喜讯,众弟子脸上的沉闷与困惑一扫而空,交头接耳,全是惊喜。三大长老更是激动站起,端木煦连说三个“好”:“好好好!我与其他两位长老现在就去见掌门!”

    他一步踏前,突然想起什么,目光如电一扫,在人群中准确找到原音流,立时将原音流拿在手中,迅速与其他三位长老一同往副殿行去。

    这一回言枕词速度不慢,不管周围人的目光,紧紧跟在原音流身后,一同进入副殿之中。

    一连昏迷五日,再清醒的晏真人神色更显衰败,他躺在床上几无呼吸,只有眼皮细微的颤动代表着此刻他正在认真倾听。

    端木煦心中忧虑,尽量快而简洁地讲完一切后,便停下与众人一同安静等待。

    床上的晏真人眼皮动得更快,几下之后,他费力地张开了如被胶合的双眼,一眼看见坐在床前的原音流与原音流身旁的言枕词。

    看清两人,他的眼中蓦然爆出一团光亮,握住言枕词的手,将掌中物品交到对方手中:“你……”

    言枕词吃了东西还没来得及洗手。他不动声色用手指蹭了蹭晏真人衣袖,擦去油腻,而后才轻轻一抖手,将掌中物品收入袖中,再有力反握晏真人手掌,倾身于晏真人耳边:“掌门,我是音流的师父。掌门,您有什么吩咐?您说,我都听着。”

    晏真人重重喘了两口气:“你……你……”他还想告诉他们很多事情,有关剑宫外门弟子失踪的真相,有关自己受伤与离禹尘剑龟裂的因由,有关翟玉山被误会的愧疚,有关薛天纵叛门的痛惜。但更深更沉的无力笼罩着他,他眼前发黑,喉咙哽住,声音断续不成句子。

    来不及了!

    晏真人咬着牙,在昏迷前的最后一刻,对最重要的人,挤出最重要一句话:“相信……原……带着……你们……去佛国!求……”

    言枕词已然明白:相信原音流,带着这片东西,你们去佛国!

    但去佛国求什么呢?

    言枕词心中思忖片刻,已经有了答案。

    消息中称,“西楼藏天下”这半句话,并不只是一个对于收藏着天下秘籍的书楼的虚指,而是真有其事。

    西楼中或许藏着一本书。

    这本书叫天书。

    一本上知三千年,下知三千年的天书。

    得天书者,得天下。

    夜色惑惑,千万户人家的光点在西京的夜晚中蜿蜒盘旋,如游龙,如神凤。

    西京一角有片城中湖,湖中有座不小的岛,岛上伫立着一栋三层小楼。小楼檐绘描金神仙,地走白玉奇兽。每到夜间,儿臂粗的照夜明烛,拳头大的东海蚌珠,样样流光,个个辉映,将小楼照得亮如白昼。碧空一洗,明月高悬的时候,天上的月,地上的楼,两两成趣;湖上生雾,烟雨朦胧之际,又是天上寒宫,海上蜃景,不在人间。

    每到初一与十五,这片位于西京之中却仿佛独立成国的小岛就会热闹起来。

    一艘艘的画舫游船载着手持“流光贴”的风流豪客或绝色美人,前往小小的岛屿,进入题有“流光一忽”四字的小楼之中。

    小楼之中,六个朱红大柱环绕排列,中央起出高台,力士重重击鼓,敲的是千年好木鼓,隐隐散香;舞娘旋飞腾转,披的是蛟绡织作衣,流华溢彩。四下里,客人各踞座位,层层纱幔围起了似梦非梦;高座上,主人斜倚云床,密密重帘遮住了高冠广袖;台面中,吹笛的、弹琴的、敲鼓的、跳舞的,共谱今夜这一首新词新调《临江仙》。

    一忽儿鼓声歇下,在高台上旋舞的舞娘齐齐停步,倏尔一声笛音破空而去,清亮犹如凤凰引亢高吟!

    舞是好舞,乐是好乐。

    但纱幔之后,踞坐于地,手捧酒杯的客人却仿佛有些心不在焉。

    那一个个由纱幔分割出来的小空间里,这些人唇角噙着敷衍的微笑,目光总在周遭流连,并频频看向主座,试图在微风与冷香掀起的角落中窥探出那横卧长榻的身影。

    可惜今日流光楼所选的这款纱幔看上去虽银灿灿蓝乎乎十分轻薄,但不管风大风小,始终只在极微小的摇摆着,最大幅度的摆动,也不过露出了主人一片缀珠衣角。

    ……这样可不行。

    坐在角落的孙行云捏了捏下巴,想。

    他来这里可不是为了参加一月两次的流光宴,欣赏驰名幽陆的音乐大家原音流又编出了什么新词新曲,而是为了那句话——“西楼藏天下。”

    世人皆知原家有一栋藏书楼叫做西楼,西楼中藏着古往今来的许多书籍。有人觉得里头藏满了武学秘籍,有人觉得里头藏满了治国良方,还有人觉得,那里头有一本与众不同的书。

    但真正有幸到原家这座岛屿上的人就会发现,西楼的真名并非“西楼”,它之所以被叫做“西楼”,不过是因为它位于岛屿的正西方,而它真实的名字,乃是与“流光一忽”楼两两对应的“长河千载”楼。

    尤其可见原音流对自己建起的流光楼的喜爱之情。

    岛屿上,西楼虽然不说谁都可以进,可真要进去,也没有什么困难之处,只需挑上一本藏书楼中没有的书与原府作为交换,或完成原音流的一项要求,就可以进入藏书楼中随意观看一日。

    西楼虽号称收藏天下,毕竟没有一栋藏书楼能真将天下的字句全部收藏。一个月来,孙行云换了三个不同的身份,拿了两本不同的孤本,完成原音流一项要求,顺利进入了西楼三次,确实看见了一栋包罗万象的藏书楼,但要说收藏了多少珍贵典籍,也未见得。

    至于他完成的原音流的要求就更为可笑了,这一要求是让他不早不晚、于在太阳升起的那一刻去往西京北街王寡妇的包子铺处,买一屉十笼包子中的第五笼包子。

    谁他妈吃个包子还分第几屉第几笼!

    接到这个任务时候,孙行云自不放在心上,翌日便到王寡妇处随意买了一笼包子上岛交差。

    犹记得当日原音流背对他坐在挂了帘子的凉亭之中,下人将他手中东西送到原音流手上之后,隔着帘子,他看不见原音流的样貌,只见坐在庭中的人用一双银筷将包子夹起对着阳光照了一下,便递给趴在旁边的大黑狗,还和蔼说了声:“火候不对,你尝尝吧。”

    然后他就被原府下人礼貌地请出了岛,呵呵……

    第二次他总算拿对了东西,顺利进入西楼之中,这一次他在西楼中停留到了半夜时分,几乎将西楼自上而下翻了一遍,却依旧没有见着任何真正有价值的书籍。

    这便只有一个可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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