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暗香（三）

    胡成仙始终有一种任性与懂事并存的矛盾性情，从当初在自己府中，她就知道胡成仙是一个想干什么干什么根本不会顾及别人感受的人，私自进府藏在自己卧房月余，不惧众人目光口舌在自己身上半裸示人，骗抢将军令，毫不掩饰地盯着自己药浴浸身，以及说抢亲就抢亲。

    她不在乎世人的看法，也不在乎事情的结果，冲动又大胆，但她在乎自己。

    当日去朝宗门，她几乎可以听见胡成仙心中的呼喊，不要离开、不要去，可等胡成仙开口，却又是跟表情截然不同的意思——她希望自己去，就像自己内心真正的想法一样。

    今天又是这样，明明不想要那四个人留下来，却偏偏给了自己机会。

    方如风很清楚胡成仙对自己的心意，所以她一定要找机会跟胡成仙谈一谈，解除自己的疑虑以及胡成仙的焦躁和不安。

    第二日，方如风带着柳不明等人以及十位天庭战将来到行战界。

    五界仙庭并不参与下界事务，因而没有相关办事地点，以往下来办事的人都直接找修仙大宗门。

    方如风让十个仙将各自去不同的大宗门收集兵员，自己带着胡成仙等人回到大域。

    一年多，大域变化不大，皇城依旧熙熙攘攘，原本被青云观破坏的地方几乎看不出痕迹，方如风一行人悄悄地进了曾经的摄政王府。

    方如风走后将大域交给了端木学，原本她打算尽快学成回家，与胡成仙相聚，如今看来，是当初自己的眼界太狭隘，心里只装了一国一人，这些凡人永远也想象不到仙人真正的模样，以及令仙人都害怕的灾难又是什么模样。

    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当初自己可以护一个大域，如今便能护一个行战界，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她身为仙人之体，五界之人，自当全力以赴。

    方家平静的水面突然像炸开了锅，方家真正的主人回来了，他们的摄政王回来了。

    老太太正在屋子里同红鸾她们闲聊，忽然听见门外一阵抑制不住的喧哗，。

    “老夫人，老妇人快看看谁回来了！”门外响起红鸳的声音。

    这喜上眉梢的语调让老夫人一下子从软塌上站起来：“是我家风儿回来了么？”

    “是，祖母，我回来了。”一个身穿玉色长衫的女子从门外迈步而入。

    晴朗明媚，如四月微风，淡然俊逸，像雨洗山岚，丹凤眼细长，黑眸闪亮，笑容也浅，可那笑意却都含在了眼睛里，这就是她的如风啊，老太太的眼泪一下子掉下来。

    如风是她的孙女不是她的孙子，当年是自己负了儿子儿媳一家，奔天麒麟子，风华双乘归，当年儿媳大梦祥瑞，麒麟入怀，不久有孕且是两胎，据说一子一女，自己喜出望外提了此诗，哪知道十月后儿媳难产，两个孩子只能取一个。当日儿子还在塞外未归，自己变做主选了子，抛弃了女。随后产婆脸色发青颤抖地告诉自己生了个儿子。

    方家十三代单传，总算有了后。

    但儿媳怎么也不肯让自己把孩子带回京城，坚持自己抚养，于是自己只好孤身一人回到京城，每年等着儿子回来探望。孩子八岁那年，儿子儿媳死于敌手，孩子被送回京城。

    她倾注了多少心血，孩子就是不与她亲近，长大了是懂事了点，可依旧寡语少言。

    如今才知道这层隔膜出在何处，那孩子知道自己的身世，她是个女儿身。

    风儿那日决绝离开，她也想通了，是男是女又有什么关系呢，只要是她的孙儿她的骨肉。

    “祖母。”方如风又唤了一声。

    方老太太才醒过来，抱着漂漂亮亮的孙女大哭起来。

    方如风和胡成仙在老太太那里叙说了很久，直到吃过午饭，两人才回到屋子。

    屋里的摆设还跟以往一样，胡成仙听多了老太太讲的方如风的身世，心里难受。

    方如风把外袍脱下来挂在衣架上，胡成仙在她背后搂住她的腰，将头靠在她的后背上。

    “想想你的命都够惨的。”

    方如风心头一动，她捂住胡成仙放在腰上的手：“为什么说都呢？我只有这一条命。”